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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及利亚与我国有长达7小时的时差,在连约数次之后,我们终于采访到赴阿支援的中国政府抗疫医疗专家组组长郭述良教授。「『在隔离衣上写名字』这个做法令当地医务人员十分惊讶,连称『中国人太聪明了』,而他们常常在病房问『你是谁』……我们穿脱防护服的步骤被很多医务人员围观」在阿尔及利亚,专家组怀着互相交流、分享经验的初衷,与阿方医护人员交朋友,从最初去时「被带着参观、四处听报告」到几天后「被围观、追着问经验」,郭教授说,「我的最大感受是,阿尔及利亚向着欧美的头开始转向我们……」
阿方对我们报告的中国抗疫相关数据感到惊讶和震惊……目前阿尔及利亚有300多名医护人员感染,其中19人死亡
中国政府抗疫医疗专家组支援阿尔及利亚的这支团队,一共由20名团员组成,其中有15名重庆的专家,还有澳门的专家,这些专家覆盖呼吸、重症、感染、疾病防控、心血管、院感、检测、中医、护理领域,以及管理培训(类似于WHO的标准化培训)。这个团队也是目前援外人数最多的一个团队,是唯一派中央电视台英文频道记者随团的队伍。我们从5月14日凌晨2点从重庆出发,在阿尔及利亚机场受到了阿方政府官员、卫生部、大使馆方面的迎接,14日下午就进入工作状态。这10天以来,我们紧锣密鼓地开展了四方面工作:
第一、传达我国党和政府对我们所有在阿华人华侨、留学生、中资机构等所有华人的关心关怀,对他们进行相关培训和慰问;
第二、对阿方从国家层面到医院层面等各个层面进行抗击新冠肺炎的经验交流分享及探讨;
第三、与驻阿的世卫组织、办公室进行对接,与世卫组织联合在阿开展相关工作;
第四、对在阿的一支湖北省医疗队进行培训。这支队伍在我们离开以后还要继续为当地提供防疫,特别是为华人华侨、中资机构、留学生提供指导。
在阿尔及利亚的这些日子,我们受邀去了很多大中型中资机构,给他们进行宣讲和防疫培训,包括个人防护等的全套演练。对一些有防疫医院的中资机构(包括中建等大型中资机构),我们主要是探访他们的防疫流程和医院的分区,给他们提出建议以优化他们的方案……昨天,在大使馆的组织下,我们对127家在阿中资机构在线进行培训,下午又在大使馆的组织下,对2万多人的华人华侨、留学生代表进行同样的培训……在多个场合,阿方对我们所报告的中国抗疫相关的数据感到惊讶或震惊,特别是报告到我们重庆地区医务人员「零感染」,他们认为这是了不起的成就,并纷纷询问是如何做到的,我们详细介绍了医务人员防护装备、培训、考核、督导制度、流程及管件技术要点实践。而重庆总人口3200万,与阿尔及利亚4000万人相当,整个疫情期间,在进行了广泛检测的情况下,也只有579个确诊病例,这些数据都令他们感到震惊。因为阿尔及利亚有4000多万人口,目前已有8000多确诊病例,至少有300多名医护人员感染,其中19人死亡。面对这种情况,如何进行防控?如何能迅速地在两个月左右使全国疫情得到控制?应用了什么样的诊疗技术?……他们对所有的问题都非常感兴趣。
他们的信息管理系统十分有序,卫生部将48个省每天的疫情打印出来贴在墙上,一目了然……正值阿尔及利亚全国斋月每天日出后到日落前不能进食和饮水
阿尔及利亚这个国家十分重视疫情,并且他们在各个层级、各个部门的协调管理方面做了很多工作,建立起了非常不错的信息管理系统,包括病历系统的管理。这个系统将全国48个省每天有多少病人,每家医院分别有多少病人,这些病人里有多少人是轻症、重症、危重症,有多少病人上了呼吸机、插管,有多少病人死亡……所有信息全电子化收集到一起。他们会把重的病人、插管的病人放到最前面,这样来进行全国的管理。
同时我们也看到,阿尔及利亚全国医务人员正在面临一些大的挑战:斋月带来的挑战,以及省级以下医院防护物资短缺,还有防护经验严重不足。阿尔及利亚的斋月规定每天日出后到日落前不能进食和饮水,所有人员包括医务人员都得严格遵守。我们国外人员则至少在此期间不能当着阿国人的面进食进饮。这让他们的医务人员遇到的最大挑战就是在对病人进行救治时需要穿防护服,需要消耗很多能量,包括身体水份的消耗,尤其天气变得炎热,体力跟不上,这些都需要他们去克服。他们告诉我们,常常工作到了中午,就开始感觉体力跟不上了,而到了下午四五点钟,必须在下午五点宵禁之前赶回家里去,路上也不能进食喝水。因此,这段时间,这里出现交通事故的频率也在明显增加,因为大家头昏眼花地急着在宵禁之前赶回家,开车都比较快。庆幸的是5月24日就到了他们的「春节」——开斋节,医务人员的体力能得到缓解。阿尔及利亚近二、三十年来没有发生大的瘟疫,相对缺少应对大的传染病疫情的防控防护物资及经验,尤其是省级以下医院,甚至十分缺乏。当我们进入这些医院时,所开展的防控防治学术报告、经验分享、标准防护实战演练培训均非常受欢迎,他们对我们的防护装备也十分渴求。我们深入隔离病房后提出的核酸检测、CT检查、多样化个体化治疗方案、重症救治方案、三区两通道病区建设方案等建议也引起了他们的重视。
「在隔离衣或防护服上写名字」这个做法令他们惊讶,连称「中国人太聪明了」,而他们却常常在病房问「你是谁」……我们穿脱防护装备的步骤被很多人围观
在医院,有这样一个细节引起了阿方医护人员的极大兴趣:他们非常惊讶于我们在自己的隔离衣或防护服上写自己名字的做法,他们连称「中国人太聪明了,怎么会想到这样做呢?」他们说,阿尔及利亚的医院里,大家穿上防护服后都不知道如何去辨认对方,在病房,同事们常常会问「你是谁」,没人想到要在隔离衣上做标记、写名字。当我们走出病房脱防护装备时,规范的步骤和动作又引起了他们的极大兴趣。我们并没有要求他们来看,但很多医务人员都来围观,全程仔细地看我们脱防护装备。后来,我们也了解到,他们穿脱防护服的步骤与我们不太一样,其实整个过程,我们都是潜移默化地在传递我们的规范操作,对他们形成了一种示范。
在与阿方医护人员进行交流时,我们也多次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比如说他们的防控的问题:阿尔及利亚很多医院隔离病房都是单通道,医护人员同一个通道进去,同一个通道出来,而我们采用的都是三区两通道。包括药物使用、治疗方案等细节问题,我们双方都进行了友好的、细致深入的交流。阿尔及利亚对整个防疫的防控十分重视,但我们认为他们依然能在很多方面从中国经验中获取不少适当方法,比如百姓居家隔离时政府制定严格的相关规定,比如改变不喜欢戴口罩的习惯问题,提高防护意识。
阿尔及利亚的新冠病人大多都收治在综合医院,很少有收往集中就诊中心和定点医院的,但他们逐步也在改变,目前也开始有病人收往集中就诊中心和定点医院。但前期工作会使得他们国家的救治体系可能面临一定风险,尤其综合医院的管理、专业团队以及救治技术等,都有较大的提升空间。
让我们深入细致地讲解每一条出院标准,做两次核酸检测是如何考虑的,影像学吸收到什么程度?体温正常三天是否足够等等
阿尔及利亚的医务工作者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是他们对我们的许多做法都会感到「非常好奇」。而与之产生截然不同反差的是刚开始我们来的时候,基本上每天是被他们带着到处参观,听取他们的做法。阿尔及利亚与其它非洲国家有些不太一样,它是一个地中海国家,比较靠近法国、意大利、西班牙,因此他们的很多医务人员都在这些国家接受教育,对自身定位较高。刚来的时候我们真正能够进入到他们病房的机会相对较少。但我们始终秉承国家的要求,以交流和分享为主。等他们讲完了自己的数据,带我们参观完了,他们也会问我们,「你们当时的数据是怎样的?」当我们的数据使他们感到惊讶或震惊后,转而代之的便是对我们如何做到的反复的咨询和探讨。尤其是对我们的病人是如何出院的?我国的城市是如何一步步解封的?这两个问题阿方的卫生部长进行了深入的了解。
因为他想对照他们的出院标准,他要思考如何才能将他们的医院床位能空出来。实际上,以他们提供的数据看,阿尔及利亚医院的床位有较高的空置率。但他们会让我们深入细致地去讲解每一条出院标准,包括对做两次核酸检测是如何考虑的,影像学吸收到什么程度?体温正常三天是否足够等等,各个方面他们都会问得十分细致,以用于为他们国家层面的决策提供依据。而对于他们的提问,我们团队毫无保留地讲解,很多问题的回答都他们感到满意。
实际上,我们非常希望能够得到阿尔及利亚的出院标准、出院后管理标准等等,但遗憾的是一直没有得到这样的标准。他们现在的做法是出院缺少标准,出院后隔离只有7天,我们建议制定清晰的出院标准,出院后隔离时间进一步延长。
阿方医务人员及民众对我们非常友好,有些老人会请翻译告诉我们「阿中曾经是铁杆兄弟」……最大感受是几天后阿尔及利亚一直望着欧美的头开始转向了我们
阿方的医务人员、民众及病人对我们非常友好,尤其一些年老的民众看到我们,都表现出十分激动的笑容。病人会主动地向我们打招呼,并详细回复我们的问题。他们中有的老人甚至会请翻译告诉我们两国之间的一些历史,说「中国和阿尔及利亚是兄弟,是姐妹……」
在阿尔及利亚这短短十天的最大感受,就是我们通过坦诚地来交朋友,毫无保留地交流分享经验,深入医院和病房沟通,让阿尔及利亚对我们改变了认知,这些微妙的改变我们能通过言语间、眼神间、肢体语言间感受到,从最初去时的头几天我们「被带着参观、四处听报告」,到几天后我们「被围观、追着问经验」,我们用国家的数据,重庆市的数据说话,用报告对比的方式说话,让他们从震惊和惊讶,到产生疑问,再通过非常精准的、专业化的、既有经验又有证据的问答,到最后深深的信服。从踏上阿尔及利亚土地五天左右的时间,我们就能很直观地有这样的感受:阿尔及利亚望着欧美的头开始转向我们。他们现在愿意把头偏到我们这边,愿意仔细来倾听我们,愿意来了解和学习我们的经验,真的不容易。
同时,我也想给国内即将赴海外国家进行支援的同道们几个小建议:
一、要摸清楚对方的需求,对方想「吃」什么,而不是我们要去「喂」对方什么;
二、要以交流、分享的心态开展工作,少一些「援助」和「指导」的心态;
三、要拿证据和数据说话。要有专业性;
四、要因地制宜,入乡随俗,结合对方实际开展工作和提出建议及方案,切忌照搬照套。
结束阿尔及利亚的支援任务后,我们还将赴苏丹支援。据了解,苏丹比阿尔及利亚条件更为艰苦,且各方面形势都会比阿尔及利亚严峻得多。那里的天气一般都高于40摄氏度,蚊虫肆虐,局势不稳,经济困难,民生问题突出。但我们一定会不负祖国的重托,努力完成好交流任务,将「中国经验」交流分享给非洲同胞。
专家介绍
郭述良
主任医师,教授,博士生导师。重庆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国家临床重点专科)主任,重庆市医师协会呼吸医师分会会长;中华医学会结核病学分会常务委员,呼吸内镜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中国医师协会呼吸医师分会介入呼吸病学工作委员会呼吸病血管介入学组组长,中华医学会呼吸病学分会介入呼吸病学组委员等,德国海德堡大学胸科医院客座教授等20余项学术任职。国家科技部重大项目、国家卫健委重大项目、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医疗器械评审专家,教育部学位中心评议专家。中华结核和呼吸杂志、中华医学杂志、CID等10余家杂志编委或特约审稿人。从事呼吸病临床、科研、教学工作,擅长呼吸病的经气道、经肺血管、经皮经胸和经消化道微创介入诊治及呼吸危重症救治、呼吸疑难少见病诊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