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界》编辑老师约稿,让我自己介绍一下我这只“菜鸟”。我很踌躇,不知道怎么写。我,一个普通人,穿上白大衣,在医院里是千千万万个普通医生中的一员,在门诊和病房干着跟大家一样的工作;脱下白大衣,走上大街,汇入人流,是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有家庭,有母亲、妻子和儿子。这就是我。
珍视亲情的普通人
在我办公桌上摆着两张照片,一张是我和妻子、儿子的三人合照,妻子左手搭在我胳膊上,儿子右手很自然地搂着妻子的脖子;另一张照片是春节带儿子出去玩时拍的,我们爷俩儿走在一起,颇为神似,两人的眼睛望着的是妻子的镜头。家里还有一张,是儿子半岁时去天安门广场玩的照片,儿子骑在我肩膀上,我和儿子都笑着,儿子新奇地望着远方。
我常常想,我的幸福都凝结在这些照片记录下来的日子里了。
1990年山东医科大学七年制同学合影(后排右二为本文作者)
我学医是母亲的决定。在我12岁时,父亲因病去世,对母亲打击很大,母亲希望我学医当大夫,懂得如何照顾自己;另外,母亲年轻时就想学医,因为当时的社会环境未能如愿,也让母亲对医生这个职业心存好感。因为家庭生活困难,也是因为作为家里的男孩子,是母亲的依靠,虽然高考成绩足以上北大,母亲还是给我报考了山东医科大学七年制医学专业。
当1996年我把直博的机会告诉母亲的时候,母亲并不热心,随口说“除非协和来招生”,但是事实上就是协和在招七转八年制学生,于是我就来到北京协和医院。
坚守初心,专心做实习大夫
在协和医院我们一起实习的既有七转八班的同学,也有1990级八年制的同学。很快,我就发现一个现象,早上交班后,一起实习的八年制同学就见不到了;慢慢地,我们一起来到协和的七转八班同学也有些不到病房了。后来,我才知道,他们都在新东方学习托福、GRE,为出国做准备。我们这些七转八同学,来自全国各地,以前是根本没想过出国这些事的。在1996年前后,出国对我们这些大学生是多么大的吸引力啊!
可是,我的真实愿望是当一个大夫,但是,又难以避免地受环境的影响。我们宿舍一共6个人,除了我,其他人全部在学习GRE,回到宿舍讨论最多的还是GRE和出国。那段时间,我很苦恼,也很孤独,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但是,经过思考,还是回到病房,专心当实习大夫。
本文作者(后排左三)在朱元珏教授生日宴上(前排中间为朱元珏教授)
一年实习结束,协和医院呼吸科的氛围吸引了我,更幸运的是,朱元珏教授答应做我的导师。朱教授是呼吸界权威,不仅学识渊博,而且和蔼可亲,查房时更有魅力。在朱老师的指导下,我专心从事特发性肺间质纤维化的发病机制研究。毕业后,我在协和医院内科接受了4年的住院医师培训。之后,通过竞争,担任了8个月的内科总住院医师。
当时,协和医院采取的是24小时住院医师制度,除了吃饭、睡觉,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病房。收病人、写病历、转急诊,参加各个专业组的教学查房、疑难和死亡病例讨论,出科考试,时间过得很快,也很充实。
我谨记导师朱元珏教授的训导:临床能力的提高是一个缓慢的过程,临床学习就是要看病人,在病人床边发现问题,再去读书和文献,然后再回到临床。
在临床工作中逐渐找到研究兴趣点
在临床工作中,我也逐渐找到自己感兴趣的研究方向:我渐渐对呼吸道感染产生了兴趣。我发现:当时在协和医院对于肺部隐球菌感染,都是采用隐球菌脑膜炎的治疗方案:两性霉素B联合5-FC,甚至联合氟康唑。这是因为隐球菌感染以脑膜炎为主要临床表现形式,隐球菌肺炎少见,治疗经验少。由于隐球菌肺炎比脑膜炎病情轻,我对隐球菌肺炎是否需要沿用隐球菌脑膜炎的治疗方案产生了怀疑。
在朱元珏教授的指导下,我前瞻总结了单纯隐球菌肺炎(无脑膜炎)的抗真菌治疗方案,比较单用氟康唑方案与氟康唑联合两性霉素B方案,结果:两种方案没有差别。提示:对于单纯隐球菌肺炎,在不合并隐球菌脑膜炎的情况下,氟康唑单药治疗足够了。
结束内科总住院医师的培训,刚刚回到呼吸内科担任主治医师,就赶上SARS疫情。我被派到北京佑安医院,成为佑安医院SARS病房医疗小组的一员,救治感染SARS的东直门医院医护人员。在佑安医院一线工作,使我对SARS这种新发呼吸道传染病有了一定认识。但是,因为仓促迎战,谈不到什么科学研究。SARS和社区获得性肺炎的研究经历,让我确立了以呼吸道感染作为我的主要研究方向。
本文作者和王辰院士在2015年9月的ERS会场
2006年10月,我从北京协和医院来到北京朝阳医院,王辰教授不仅仅是我的领导,而且成为我实际的导师。王辰教授总结SARS防治的经验教训,非常敏锐地提出,呼吸道病毒感染既是研究的空白点,又是研究难点。在讨论中,王辰教授多次告诫我要把呼吸道病毒感染作为研究的主要方向。在朝阳医院,我建成了一个小规模的临床和研究团队,利用主管发热门诊的优势,相继开展了流感、支原体肺炎和腺病毒肺炎等研究。
2015年6月,跟随王辰院士,我来到中日医院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工作,在临床工作之余,建立起多中心中国社区获得性肺炎研究网络(CAP-China),团结更多对呼吸道感染感兴趣的大夫开展临床研究。
榜样为先,专心做事
通过以上简单介绍,大家应该能了解我这只“菜鸟”了。我只是一名普通医生,20年来养成了当大夫的职业习惯:每天看完病人心里才踏实。
如果说我还有点优点的话,我自己认为做事专心是一个:母亲说考医学院,我就去山东医科大学学医;当同学们都去考托福和GRE的时候,我坚持当好实习大夫;朱元珏老师说当医生就是要站在病人床边,我就天天守在病人床边;王辰老师说呼吸道病毒感染是难点和空白点,我就把主要精力放在呼吸道病毒感染临床研究上。
薪火传承,这是我对作为一名医生成长的理解,呼吸学会在我心目中不是虚的概念,而是实实在在的存在,朱元珏老师、王辰老师,他们是榜样,教会我如何当好一名呼吸科大夫。
(文/中日医院呼吸中心常务副主任 曹彬)
曹彬简介:
主任医师,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国家杰出青年科学基金获得者,中日医院呼吸中心常务副主任,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二部主任。担任Clinical Respiratory Journal杂志副主编;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Infectious Diseases杂志编辑指导委员会委员;《中华医学杂志》、《中华结核和呼吸杂志》通讯编委。2016年荣获首都十大杰出青年医生,2014年获第十五届吴杨奖,第一届树兰医学青年奖,全国优秀科技工作者。中华医学会呼吸病学分会副主任委员;中华医学会呼吸病学分会呼吸感染学组副组长。
下期内容预告
“温文尔雅”,是《呼吸界》记者采访四川大学华西医院院长李为民教授最大的感受。整个采访过程轻松顺畅,记者感受像是与一位睿智、稳重的长者一样唠家常事儿。李为民院长将自己的学医初心、人生梦想、心路历程娓娓道来,让人真切感受到他一路上是有目标、有韧劲、有情怀。都说成功的人是有迹可循的,采访完李院长,更验证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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